第十三章
“郝道士。你们刚才在那个正屋里干了什么？”我心下很好奇。
“你知道我在内屋？”
“对啊，因为我看到你鞋子在屋外了。”
他低头看了看上面用凯迪猫补丁的鞋子，抽了抽鼻子。
“你们道士都这么穷么？”我真的很好奇，怎么那边个酒肉和尚富得流肉，这边这个道士却两袖清风，穷得全身都是补丁。
“我们不卖那些‘破铜烂铁’。”郝仁颇有不屑之感。“那些东西拿来忽悠那些有钱的老爷老太太们的东西那个寺里多着呢。”
“傻道士，你要是给人随便画两道符，除除妖抓抓鬼什么的也赚钱啊。说到这里，对了，你给我‘跳大绳’收了我家多少好处？”我有点心疼我家那点钱。
“就一顿饭。”他很平和地说着。
“山珍海味？镇上那家‘豫香来’？“那也不便宜啊。
“没有，两碗牛肉汤。”
“就这样？”我有点不信，两万牛肉汤加点肉加点馍顶多30块。
“就这样。”他语气很淡却很是肯定。
“那你平时怎么赚钱的，别告诉我洛溪馆你们白吃白住的。”
“我师弟家里出的钱。”
“就那个小道士？”说到那个道士我真的是有苦难言，我和那道士真的不对付，每次见他他都要灭我。
“是他，他是金家的老幺，自小就在我们道馆长大，但他的性格不知道为什么比较乖戾，对妖魔鬼怪都是能灭就灭。”
“哦，还是个小少爷啊。”这个小道士一看就是那种娘不疼爹不爱的，自小被送到道馆，这不是自小带什么邪气，就是金家长辈犯错留下来的孽种。金曼慈是他‘姐’，但是明显不是亲的，而且从这金曼慈对他的态度就看得出来，这小子私生子没跑了。“这小子叫什么啊？”报仇必须先知道仇人的名字，对吧。
“金清澄。号，微。”
“金清澄，好怪的名字，金微子也好绕口。”这金家父母怎么净爱起些绕口不顺的名。
“青城山是道家的发源地，道家又以青城的为天国之都的说法，《广黄帝本行记》有云：‘青城，天国之都’。他的名字取同音异字，青城。”
“你懂得还真多，不过这金家家长也是逗，把儿子的名字起成天国，那曼慈不会是地狱的意思吧。”
“不是。”道士摇了摇头，“这应该是佛家传来的名字，有个典故，里面的人就叫曼慈。”
“什么故事？”我点好奇。
“不知道，佛经的典故。”
“哦。”
“郝道师，我再问你个问题。”
“前面快到了。”
“陪我聊会天呗。“说真的，我好久没有和人聊天聊得这么畅快了。
“天快亮了。“
“哎。“我失望地叹了口气。
“那明天，老地方，我跟你聊。“道士叹口气，无奈地答应了，我嘴还没裂开，就听到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，由远及近。郝道师听见了，也不躲，来的人肯定不是人。
我好奇地朝哭声传来的位置探去，却看到金曼慈擦着脸急急地跑来。
“曼慈！“我摇着手大叫她的名字。她抬起头一脸，愣愣地看着我，眼睛睁的大大的，脸颊上面还残留着泪珠，沉默了半天，她飞得扑到我身上，随即哭得更大声了。
“怎么了？怎么了？”我把手伸在空中，又不好意思拍她背。
“他们说………他们说不能来救你。”金曼慈哽咽着。
“…………”其实我能理解那群鬼的所感所想，且不说这来回的时间，就算找我，跟那道士斗一斗，恐怕就要天亮。水鬼在陆地上的战斗力本身就大打折扣，况且还是个能把浮沉打伤成这样的道士，细细考虑下，的确不应该冒这个风险。
“我拉他们，他们不愿意，我就只好一个人上来了。”她说着擦了擦泪，随即又‘啪’地给了我胳膊一巴掌，“你为什么这么傻呢，就算我弟把我留下来，他也不会怎么样我，你一个人留下来肯定要受苦的，我弟那个人本就生性怪癖，如果你死了，我………”
“你怎么？“我心下乐开了花，傻傻地想着，没白受这苦。
“我……”她刚要开口，突地又沉默了，“没什么。”
“放心吧，鬼是不会死的，况且我知道你弟的师兄会救我。”说着我回头看看面无表情的郝尘子，冲他眨眨眼，他看了看我。“我要走了。”
“你快走吧，你都一夜没合眼了。”
“嗯。金姑娘，再会。”看着道士缓缓远去，孤寂的身影，我竟然觉得有点于心不忍，但是天空的光晕催促着我赶快回潭子。
“天快亮了。”
说着我抓住金曼慈，朝水里飞去。
潜下水还没多久，就看到在水里飘着的郭子。
“嘿，郭子！”我假装热络地跟他打招呼。
“回来了。”他带着歉意地看着我。
“嗯。”旁边的金曼慈自然是不会拿正眼瞧郭子了，我现下就得当和事老。
“今天的事不要告诉浮沉。”原来是怕我向浮沉告状啊。
“我不会说的，放心！”其实我心里还是有道坎儿，这次他们没来救我，我是预料到了，但是他们真的做了，心里还是有点涩涩的。
“这次……”
“你不用解释，我都懂。”是啊，我都懂。
“那你和金小姐回去休息吧。”他这句让我心里有点开心，我和金小姐，我的心像是刚情窦初开一样，朵朵粉桃，莹莹开放。
“嗯………”说完，对他点了下头，拉着金曼慈兴冲冲地走了，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回头，我就会看到郭子那悲喜交加的脸。
“…………”金曼慈跟我走的路上，一直都低着头，沉默不语，她在害羞。
“给。”说完我拿出一个金色的手镯。
金曼慈看到手镯的一瞬间，无神的眼睛里放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辉，“这不是我的……”
“拿着吧。”我塞到她手里。“拿着这个桌子，努力去回想它的事，你就能看到当时的场景了，这叫神思。”
“你们平时都这么‘睡’的？”金曼慈好奇地问。
“做鬼不用睡觉，白天也不能出水，只能拿着这个打发时间了。”
“但是我听说这神思是道家的道术………你们怎么会？”她满脸疑惑。
“这个我也不知道，是郭子教我的。”我想了想，“可能是道士从鬼怪身上学来的，他们那些道术很多都是从妖魔鬼怪那里悟出来的应该。”
“嗯………”金曼慈若有所思，不过她也有学道术么？因为跟着她弟耳濡目染的？“不过话说回来，吕柳，你从哪里弄来的这镯子？”
“这个……我昨天路过你房间，就进去看了看，想着你应该会用的到，就拿了过来。”其实当时我进她房间纯粹是因为这镯子自己在召唤我，记得当时在院子里乱转，就看到一个房间里有东西在发光，好奇进去一看，就看到一个檀木盒子里放着的这个镯子在放光，又看到房间里金曼慈的照片，想着是这个镯子在召唤主人，于是就拿了出来。
“哎，对了，你昨天晚上进你家正屋里都干嘛了？”我想起正事。
“我昨天进了屋门，就看到我妈对着我的遗照发呆，我就蹲在她旁边……然后不知道怎么的，她就看到了我，抱着我哭，我本来很高兴，跟我妈说了很多，但是突然我弟就拿符要收我，然后我就冲了出来。”她表情像枯萎的花，让人不住地想要怜惜。
“哎，我当时………”刚要在美女面前献点殷勤，却转头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，”曼慈？”我拿手轻轻地摇了摇她，转而把手抚上她的额头，轻轻拍了拍，哎，梦一样的时光，也闭上了眼睛。
梦里有个女人在一棵树下石凳上坐着，复而旁边坐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，他们低头细语，互诉衷肠。
“嫣儿，猜猜我给你从城里带了什么回来？”男人笑声溢满了整个院子。
女人沉思了一会，“胭脂，香粉？”男人摇摇头，“糖果，糕点？”
“不是。”男人说情话的声音让我有些腻歪。
“首饰？玉器？”女人的声音压抑不住地欣喜。
“是这个。”男人拿出一枚金镯子。那金镯子纹着牡丹，镯子的正上镶配了一块玉，与上面雕着一堆相抱的石猴。女人接过镯子在手里不停地把玩。
“喜欢么。”男人声音里揉不尽的爱意。
“嗯嗯。”女人兴奋地一直点着头。
“这个是双猴抱玉，意在母子平安。”说着男人蹲下，把头侧向女人的肚子上，“我们的小猴子，有没有想我？”
女人戴上镯子，拿手轻轻地摸着男人的耳朵，“你说我要是生个女儿，你父母………”
“男孩女孩儿我都喜欢。”男人抬头，伸出手摸着女人的脸。我努力想看清他们的长相，却怎么都是一片模糊。
男人把头枕在女人腿上，“嫣儿，好久没给我掏耳朵，我耳朵痒痒的。”随机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扣递给女人。
“嫣儿，你要一辈子都只给我一个人掏耳朵，好不好。”
“不好，以后你家孩子的耳朵还不是我要掏。”女人撒着娇。
“呿，他以后自然有心爱之人为他掏耳朵，以后他的耳朵我来负责，你就只掏我的。”男人声音温温沉沉的。
“好吧，真是的，老大人了，都一家店的老板了，还这么小孩儿气。”女人嗔笑着。
“嘿嘿。”男人傻笑着，然后对女人说着情话。
“此生有女为我 掏尽耳中抹抹细碎，他日由我于她 缕遍发间粒粒尘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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